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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名章,你這兩天總是皺著眉。」莫芷純的指尖輕掃洛名章那好看的眉頭。「你有什麼心事,可以告訴我麼?」

「沒什麼。」洛名章握著她的手,放在唇邊親吻。

「你不適合說謊呢!」莫芷純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:「你答應過什麼事也不瞞我。」

洛名章輕撫她的秀髮:「我不想你為我操心。」

「我是你的誰?」莫芷純抬起頭,直直地看著她的眼睛。

「我知道你關心我。」洛名章把前額抵著她的前額:「但這件事你幫不了我,我自己會想辦法解決。」

「你不說出來,怎麼知道我幫不了忙?」

洛名章歎了口氣:「公司出了點問題,需要一筆錢週轉。」

「需要多少?」

「二十萬。」洛名章說:「本來只是小事情,但碰巧我上個月才把現金投放在一隻基金上,如果現在套現,至少損失百份之六十。」

「二十萬……」莫芷純沉吟了片刻:「我有些積蓄,再賣點股票,應該可以湊得出來。」

「你湊得出來?」洛名章一喜,卻又搖搖頭:「即使你湊得出,我也不會要。」

「為什麼?」

「我洛名章再不濟,也絕不花女人錢。」

「什麼女人錢?」莫芷純提高聲音:「我不是別人,我是你的女伴,你有困難,我怎能袖手旁觀?」

「我知道你對我好,但這是原則問題……」

莫芷純打斷她的話:「什麼原則?錢又不是白送給你的----當我借給你,年息三厘。」

洛名章輕吻她的鬢邊:「年息五厘,否則我寧願問銀行借。」

「傻瓜!」莫芷純含笑送上香唇。

過了兩天,莫芷純把一張二十萬的現金支票交給洛名章,洛名章給她寫了借據。

兩個月後,洛名章連本帶利把錢還給莫芷純,另外再送她一個名牌手袋。

三個星期後,洛名章告訴莫芷純,有個很難得的投資機會,只需要一百萬,最多半年,便可以把錢翻上幾倍。

洛名章說,事成後,她們便到外國註冊結婚。

於是,莫芷純把手上的股票全部賣掉,再問父母和朋友借錢,總算湊足一百萬,交給洛名章。

洛名章出差。

莫芷純再也沒有見過她了……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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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轉眼,兩年過去。

這夜,莫芷純加班,肚子餓了,便在公司附近的快餐店吃東西。許是廚師下了重手,那碟星洲炒米辣得莫芷純幾乎要冒煙。

雖然莫芷純不想浪費食物,但她硬嚥了兩口,實在吃不下去,只好放棄。

莫芷純剛走到街角,便發現自己忘了拿雨傘,只得折回快餐店。

莫芷純看見有人坐在她剛才的位置上,埋頭吃著那碟星洲炒米。

----這些事,莫芷純聽過不少,卻從來沒有遇過,她覺得很尷尬。

莫芷純還在猶豫著應不應該走過去,那人已經吃完了。

那人抬起頭----

莫芷純全身僵住。

那人也發現了莫芷純,面色一變,倉皇逃離現場。

莫芷純反應過來,連忙追出去。

那人的左腳一拐一拐,根本走不快,莫芷純輕易抓住對方的肩膀。「名章----」

洛名章轉過臉,聲音嘶啞:「我沒有錢還你,你想報警便報吧!」

莫芷純看著洛名章,只見她消瘦了許多,臉色臘黃,兩眼黯淡無光,整個人像老了十年。

「你的腿……」莫芷純輕聲問。

「報應。」洛名章牽牽嘴角:「你要報警便趕快打電話,不要囉囉囌囌好嗎?」

「我從來沒有想過報警。」莫芷純搖搖頭:「你這樣做,一定有苦衷。」

「沒有苦衷。」洛名章低吼:「我就是一個騙子,專門騙財騙色,根本就是死有餘辜!」

「即使這是事實,」莫芷純低聲說:「我也不會怪你。」

「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?」

莫芷純緩緩地說:「你曾經帶給我這麼多快樂,那些錢,就當是付賬吧!」

「難得你這麼看得開。」洛名章挑眉:「那好,我倆算是兩清了,希望永遠也不要再見。」

洛名章一把推開莫芷純,往前走。

莫芷純攔著她的路。

「你還有什麼事?」洛名章很不耐煩。

「你的日子過得不大好,我想我可以幫助你。」

「幫助我?」洛名章「噗嗤」一聲笑出來:「你不報警拉我坐牢,還打算幫助我?你以為自己是聖母瑪利亞麼?」

「我不是聖母瑪利亞。」莫芷純輕聲說:「我只是……看不得你吃苦。」

「你同情我?也對。」 洛名章自嘲般笑笑:「我的腿廢了,還要偷吃人家的『二手飯』,這和乞丐有什麼分別?既然你心地這麼善良,不如施捨我一百幾十吧!就當作日行一善好了。」

「不要說這些話好嗎?」莫芷純哀求:「只要你不放棄自己,一切都會好起來----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支持你。」

洛名章兩眼變紅,咬著唇,不再說話。

莫芷純送洛名章回家。

「好了,我平安到家了。」洛名章說:「你早點回去吧!」

「這地方怎麼住人?」莫芷純打量著這個不到六十呎的劏房。

「這裡租金便宜,想租的人還要排隊。」

「名章----」莫芷純的聲音如水般溫柔:「不要住在這裡,搬來和我同住吧!」

「謝謝你的好意。」洛名章一口拒絕:「我在這裡住得很好。」

「這裡連獨立廁所也沒有,你怎麼可能住得慣?」莫芷純誠懇地說:「搬到我家,起碼可以把房租省下來。」

洛名章捧著頭:「……你……為什麼會這樣傻?」

莫芷純沒有回答,卻緊握著她的手不放。

終於,洛名章跟莫芷純回家。

莫芷純讓洛名章在沙發上休息,自己進入浴室調洗澡水,並準備好新毛巾和更換的衣服。

洛名章半躺在浴缸裡,全身都給暖烘烘的熱水包圍著,鼻腔縈繞著薰衣草的清香,緊繃的心弦一下子便放鬆了。

莫芷純看見洛名章進了浴室快一小時,不由擔心起來。她敲敲門,沒回應。把耳朵貼在門上細聽,也聽不見什麼聲音,心一急,便推門進去。

原來洛名章盹著了。

莫芷純怕她著涼,連忙喚醒她。「名章,醒醒,回房再睡吧!」

洛名章睜開惺松睡眼,看見莫芷純,猛吃一驚,連忙把整個人藏進水裡。

莫芷純也尷尬不已,慌忙退出去。

當洛名章回到客廳,看見沙發上擺放著被鋪。

「明天我會把書房收拾好,今晚你睡睡房,」莫芷純說:「我睡客廳。」

「這怎麼可以?」

「你的腿不好,怎麼睡沙……」莫芷純看見洛名章臉色微變,馬上閉嘴。

「讓我睡客廳,不然我寧可回去睡劏房。」

莫芷純拗不過,只好由她。

洛名章睡在沙發上,感覺卻比睡在六星級酒店的睡床還要舒服,一下子便睡熟了。

第二天,莫芷純早早起床,為洛名章做她喜愛的火腿炒蛋三文治,愛爾蘭咖啡。

「……你還記得……」洛名章垂下眼睛。

莫芷純溫柔地說:「你的一切,我也記得清清楚楚。」

洛名章低下頭,默默吃早餐。

莫芷純請了假,陪洛名章去看物理治療。

治療師替洛名章做了幾項測試。「情況比想像中好,只要你不怕吃苦,積極做物理治療,加強鍛煉小腿筋骨,終有康復的一天。」

「真的嗎?」洛名章激動得雙手也顫抖起來。

莫芷純把手伸過去握著她的手:「我會一直陪著你。」

她們離開治療中心,來到髮型屋。

髮型師替洛名章剪了一個清爽俐落的短髮,她登時回復了三分往昔的神采。

她們接著去百貨公司。莫芷純為洛名章添置了好一些衣服鞋襪,算得上滿載而歸。

回到家,莫芷純讓洛名章去休息,自己則到廚房準備晚飯。

洛名章看著餐桌上的菜餚----八寶鴨、蝦子海參、蟹肉扒豆苗,西洋菜鴨腎煲豬踭湯,全部也是自己愛吃的東西。

「你怎麼會做這些?」洛名章的聲音微顫:「以前你只懂煎蛋和炒蛋。」

莫芷純緩緩地說:「那時候,我特意去上烹飪班,想等你回來時給你驚喜……」

洛名章狠狠咬著唇。

「儘量多吃一些。」莫芷純為她挾菜:「你太瘦了,還是胖一點比較好看。」

「……你……不要待我這麼好。」

莫芷純輕聲說:「只要你給我機會,我會一輩子待你好。」

「我根本不值得!」

「也許吧!但我真的管不住我的心……」

「……傻瓜,你這傻瓜……」洛名章的眼淚大滴大滴地落在桌面上。

莫芷純走過來,輕柔地替她抹淚……

往後的日子,洛名章每天花上兩小時做物理治療,還早晚各游泳一次。

她找了一份兼職,在律師行當資料輸入員,晚上還進修英文。

莫芷純待洛名章溫柔體貼呵護備至。

兩人相依為命,日子過得平靜愉快。

半年後----

莫芷純下班回家,只見一屋子黑漆漆。她摸索著電燈開關,按下,卻沒有一絲反應。

「驚喜?」驀地,洋燭亮了,洛名章捧著一大束紫玫瑰向她盈盈走來。

「你的腿……」莫芷純睜大了眼睛。

「物理治療師說已經大致康復了。」洛名章在她面前踏了幾下快步:「全是你的功勞。」

莫芷純笑得極開懷:「全靠你自己努力才是。」

「讓我們好好慶祝!」

她們喝著紅酒,吃著心型牛扒,相擁著跳慢舞。

她們的臉相距越來越近,越來越近,終於,吻在一起。

----這半年以來,她們極守禮,最親蜜的動作不過是拉拉手。洛名章很自卑,自覺是個半殘廢的人,不想拖累莫芷純,所以從不敢向她走近,即使莫芷純主動親近她,她也迴避開去。

今天,洛名章的心結終於解開。

洛名章緊緊擁著莫芷純,走往睡房。

洛名章扶著莫芷純在床上躺下,自己也躺在她身旁,捧起她的臉,珍而重之地吻下去。

洛名章的唇火燙,溫柔而虔誠,在莫芷純的嬌軀上一分一寸地留下自己的印記。

莫芷純那嬌媚的低吟猶如號角,激發著洛名章的無窮鬥志,她使出渾身解數,誓要令莫芷純得到最極致的快樂……

莫芷純癱瘓在洛名章的懷裡。

「芷純,我愛你!」洛名章在她耳畔喃喃低語。

「真的嗎?」莫芷純轉臉,正視她的眼睛。「你真的愛我?」

「我愛你!」洛名章眼眸亮如晚星:「我永遠也不會騙你!」

「你只給我口頭承諾?」莫芷純撫著她的薄唇:「你要我相信你,應該拿出証明來。」

「我現在沒辦法証明什麼,只有時間才可以証明這一切。」

「不,你還有辦法叫我相信你。」莫芷純輕咬她的耳垂:「……給我……」

洛名章身軀一僵:「……你想要我?」

「想得快要發瘋了!」莫芷純的聲音充滿魅惑:「我也想你快樂……」

「可是……」

「不願意嗎?不要緊。」莫芷純輕輕一歎:「你對我有所保留,我是明白的。」

「不是。」洛名章發急:「我只是……只是……」

「別說了,我不介意等,我會一直等,等你說願意。」

「……我是真的真的愛你……」洛名章牽著她的手,往自己身上帶……

天亮了。

莫芷純一夜未眠。

她一直看著自己那暗紅的手指。

----沒有,莫芷純根本沒有原諒洛名章,她恨不得把洛名章碎屍萬斷。

----這半年來,莫芷純對洛名章刻意奉迎,就是要搏取她的真心。

----莫芷純要她也嘗嘗那痛徹心扉的滋味……

往後,兩小口子的日子過得如膠似漆。

----她們編織著將來,制定儲蓄計劃,打算一年後到荷蘭結婚,連教堂也選好了。

這天,洛名章從夜校放學回家,正要掏出鎖匙,卻聽到屋內傳來隱隱約約的男女嬉笑聲。

洛名章不以為然,直覺認為這不過是電視機的聲音。

打開大門----兩副身體在沙發上糾纏。

洛名章的手提包跌在地上,發出聲響,驚醒了那兩個人。

莫芷純從那男人的懷裡坐起來,淡淡開口:「這麼早便回來?」

洛名章張張嘴,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
「你好。」那男人匆匆整理一下衣服,站起來向洛名章伸出右手:「你就是名章吧?我是黃偉良,芷純的未婚夫。」

「未婚夫……」

「這大半年來我一直在澳洲工作。」黃偉良說:「幸好芷純有你這好姐妹陪伴她照顧她,我真的很感激你。」

「好姐妹……」

「下個月我們結婚,再跟你好好喝上兩杯。」

洛名章看著莫芷純:「他說的,都是真的嗎?」

「當然。」莫芷純牽牽嘴角:「說起來,真要謝謝你,要不是你當日離開,我也沒有機會遇上這麼好的男人。」

「這些日子以來,你說的一切,做的一切,全是騙我的?」

「不是有句說話----君子報仇,十年未晚?」

「好……很好……」洛名章奪門而去。

看著洛名章的背影消失,莫芷純的心不錯是湧起了一陣痛快,但痛快過後,卻是一層莫名的酸澀……

莫芷純整理屋子,把洛名章的東西全部收拾出來,封存在紙箱裡,扔到垃圾站去。

不到半小時,卻又瘋子般從清潔工人手上把東西搶回來……

過了一星期。

這天是週末,莫芷純獃在家裡呆坐。

有人按門鈴。

莫芷純看防盜眼,是個陌生的女人。她掛上門鍊,打開一道狹窄的縫隙。「請問找誰?」

「是莫芷純小姐嗎?這是我的名片。」女人從門縫中把名片遞給她。「我想跟你談談,只要花你十分鐘時間。」

莫芷純一看,趙碧,律師。

莫芷純開門讓她進來。

「莫小姐,我受洛名章委托,把這個交給你。」趙碧把一張支票放在茶几上。

「兩百萬?」莫芷純怔住:「這是什麼意思?」

「名章讓我跟你說:『本利清還,不拖不欠。』」

「她怎麼會有這麼多錢?」莫芷純抿著嘴:「又找到哪個冤大頭了?這些骯髒錢,我是不會要的。」

「莫小姐,」趙碧搖搖頭:「看來,你一點也不瞭解名章。」

「我很瞭解她,她就是一個該死的騙子。」

「我是名章的律師,也是她的表姐。」趙碧說:「名章出生在小富之家,家庭資產值超過三億。」

「你說謊也不打草稿,如果她是富家小姐,怎會淪落到做騙子?」

「名章十五歲為了出櫃而離家自立。」趙碧解釋:「但我可以人格擔保,她絕對不是騙子。」

「她騙了我一百萬,兩年來音訊全無,不是騙子是什麼?」

「她一時大意,被人騙光了錢,沒面目回去找你。」

「那她的腿呢?不就是給人拆穿了騙局,被人打斷的嗎?」

「她救了一個亂過馬路的小孩。」

莫芷純大力按著胸口:「你這故事編得無比狗血!」

「我沒有必要騙你。」趙碧歎了口氣:「名章個性很偏激,什麼東西都往心裡收,寧願給人誤會也不解釋。」

她站起來:「好了,我要說的話說完了,告辭。」

「等等----」莫芷純急得拉著趙碧的衣袖:「名章她……她在哪裡?」

「你還找她幹嗎?」趙碧的語氣很平靜:「她的確傷害了你,但你也報復了她,算是兩清了,就讓大家以後清清靜靜過日子吧!」

「不,我要見她!」

「她不會再見你。」

「你不是她,你不能替她作主。」

「她已經離開香港。」

「你一定知道她在哪裡。」莫芷純竟然「噗」的一聲跪下來:「求求你,告訴我!」

「你快起來!」趙碧幾乎給她嚇死:「我只聽她提過,想去看看一間教堂……」

她的話還沒說完,莫芷純已經進房找出護照和銀包,打開大門跑出去……

 

-全文完-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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